從小到大，媽媽在臉上也掛著擔心的神色。

　自從在我八歲那年剪掉自己的左手尾指以來，我從來沒有受過皮外傷。

　我看著尾指被馬桶沖走。

　很痛。

　我的第一次，第一次痛的感覺、第一次入急診室、第一次坐救護車，而且是我第一次見陳醫生，他是兒科心理醫生。

　從此以後，陳醫生變成了我第三親人。

　這次已是我第五次見陳醫生。

　「梁家華小朋友，你住在二十六樓嗎？」陳醫生問。

　「是，二十六樓Ｅ室。」

　「你說入升降機時，可以看見二十三樓至二十五樓有沒有人進入升降機？」

　「是。」

　「你可以預知回家時是誰開門給你嗎？」陳醫生繼續問。

　「對，不是媽媽就是姊姊，不會錯的。」

　「那你試試猜我下一句想說什麼說話？」

　「你會說『梁家華小朋友，你先到那邊玩，我跟你媽媽有話要說』。」

　我知道陳醫生在考我。

　「結果我現在不是說這一句。」陳醫生微笑著說：「對嗎？」

　「對。」

　「好吧，我就跟你說的一樣，梁家華小朋友，你先到那邊玩，我跟你媽媽有話要說。」他摸摸我的頭說。

　我高興地點頭，因為我很喜歡醫院內的兒童遊樂場。

　「陳醫生，我的孩子怎樣？」媽媽擔心地問。

　「梁太，經過這幾次的診斷後，可以證實你兒子患有比較罕見的兒童妄想症。」

　「妄想症？不會吧，陳醫生，你要幫幫我的孩子。」媽媽的眼淚長流不止。

　「梁太，你先聽我說，梁家華的確有明顯的精神症狀，如與外界接觸不良，對任何人均缺乏感情，表情木僵及行為怪異等，不過不要怕，孩童的妄想症在世界醫學界來說，有九成可以治療痊癒的。」

　「醫生，那我應該怎樣做？」

　「不要太擔心，妄想症主要以抗精神病藥物治療，但最重要的，需要家人參與治療計劃，建立良好的治療關係，透過給予支持來改變某些行為，對治療進度會更有幫助。」陳醫生說完了帶安慰的說話停頓了數秒然後問：「請問梁生會來嗎？我想跟你們兩位一起詳談以後的治療方法。」　

　「他已經不在。」媽媽突然堅定地說。

　「對不起，梁太，那就得靠妳的支持了。」

　我在遠處看到媽媽在哭，不明所以，不過我知道不會是快樂的事，因為我記得剪掉尾指的一刻，我也很想哭。

　然後我轉移視線，對著熊貓毛公仔說話。

　「熊貓先生，你真好，不會哭，永遠也掛著笑容。」

　自從這次以後，每次我說出預知發生的事情時，卻總是沒有發生，媽媽會教我小孩子不可以亂說話，亂說話的不會是乖孩子。

　不說就不說了，我要做個乖孩子。不過我最害怕的，就是每天也要吃苦味的噠糖，我為了不再吃媽媽口中說的「的噠糖」，我決定不再說出我腦中看到的任何東西。

　但奇怪的，自此以後，我不說出口的事，通通也變成了真實發生，漸漸長大，我終於明白了一個只有我自己絕對認同的道理。

　「說出口的東西，是不會實現的。」

活在童年的陰影，究竟要怎樣才清醒？ 就算你聰明絕頂，卻擺脫不了這困境。

續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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